《列子》力命第六 原文及譯文
原文:
力謂命曰:「若之功奚若我哉?」命曰:「汝奚功於物而欲比朕?」力
曰:「壽夭、窮達、貴賤、貧富,我力之所能也。」命曰:「彭祖之智不出
堯舜之上,而壽八百;顏淵之才不出眾人之下,而壽四八。仲尼之德不出
諸侯之下,而困於陳蔡;殷紂之行不出三仁之上,而居君位。季札無爵
於吳,田恆專有齊國。夷齊餓於首陽,季氏富於展禽。若是汝力之
所能,奈何壽彼而夭此,窮聖而達逆,賤賢而貴愚,貧善而富惡邪?」力曰:
「若如若言,我固無功於物,而物若此邪,此則若之所制邪?」命曰:「既
謂之命,奈何有制之者邪?朕直而推之,曲而任之。自壽自夭,自窮自達,
自貴自賤,自富自貧,朕豈能識之哉?朕豈能識之哉?」
北宮子謂西門子曰:「朕與子並世也,而人子達;並族也,而人子敬;
並貌也,而入子愛;並言也,而人子庸;並行也,而人子誠;並仕也,而
人子貴;並農也,而人子富;並商也,而人子利。朕衣則裋褐,食則粢糲
,居則蓬室,出則徒行。子衣則文錦,食則梁肉,居則連,出則
結駟。在家熙然有棄朕之心,在朝諤然有敖朕之色。請謁不及相,遨
游不同行,固有年矣。子自以德過朕邪?」西門子曰:「予無以知其實。汝
造事而窮,予造事而達,此厚薄之驗歟?而皆謂與予並,汝之顏厚矣。」北
宮子無以應,自失而歸。中途遇東郭先生,先生曰:「汝奚往而反,而
步,有深愧之色邪?」北宮子言其狀。東郭先生曰:「吾將舍汝之愧,
與汝更之西門氏而問之。」曰:「汝奚辱北宮子之深乎?固且言之。」西
門子曰:「北宮子言世族、年貌、言行與予並,而賤貴、貧富與予異。予語
之曰:予無以知其實。汝造事而窮,予造事而達,此將厚薄之驗歟?而皆謂
與予並,汝之顏厚矣。」東郭先生曰:「汝之言厚薄不過言才德之差,吾之
言厚薄異於是矣。夫北宮子厚於德,薄於命,汝厚於命,薄於德。汝之達,
非智得也;北宮子之窮,非愚失也。皆天也,非人也。而汝以命厚自矜,北
宮子以德厚自愧,皆不識夫固然之理矣。」西門子曰:
「先生止矣。予不敢復言。」北宮子既歸,衣其褐,有狐貉之溫;
進其菽,有稻粱之味;庇其蓬室,若廣廈之蔭;乘其篳輅,若文軒之
飾。終身然,不知榮辱之在彼也,在我也。東郭先生聞之曰:「北宮
子之寐久矣,一言而能寐,易悟也哉!」
譯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力量對命運說:「你的功勞怎麼能和我相比呢?」命運說:「你對事物
有什麼功勞而要和我相比?」力量說:「長壽與早夭,窮困與顯達,尊重與
下賤,貧苦與富裕,都是我的力量所能做到的。」命運說:「彭祖的智慧不
在堯之上,而活到了八百歲;顏淵的才能不在一般人之下,而活到了四十八
歲。仲尼的仁德不在各國諸侯之下,而被圍困在陳國與蔡國之間;殷紂王的
行為不在微子、箕子、比干之上,卻位為天子。季札在吳國沒有官爵,田恆
卻在齊國專權。伯夷和叔齊在首陽山挨餓,季氏卻比柳下惠富有得多。如果
是你的力量所能做到的,為什麼要使壞人長壽而使好人早夭,使聖人窮困而
使賊人顯達,使賢人低賤而使愚人尊貴,使善人貧苦而使惡人富有呢?」力
量說:「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,我原來對事物沒有功勞,而事物的實際狀況
如此,這難道是你控制的結果嗎?」命運說:「既然叫做命運,為什麼要有
控制的人呢?我只不過是對順利的事情推動一下,對曲折的事情聽之任之罷
了。一切人和事物都是自己長春自己早夭,自己窮困自己顯達,自己尊貴自
己低賤,自己富有自己貧苦,我怎麼能知道呢?我怎麼能知道呢?」
北宮子對西門子說:「我和你生活在同一個時代,而別人卻使你顯達;
一樣的世家大族,而別人卻尊敬你;相貌也差不多,而別人卻喜歡你;一樣
地說話,而別人卻採納你的意見;一樣的做事,而別人卻信任你;一樣的做
官,而別人卻重用你;一樣的種田,而別人卻使你富裕;一樣的經商,而別
人卻使你發財。我穿的是粗布衣服,吃的是粗糙的飯菜,住的是茅草屋,外
出便步行。你穿的是繡著花紋的絲綢衣服,吃的是精美的飯菜,住的是高大
華麗的房屋,外出則車馬成群。在家庭中,你嬉戲歡笑有不理我的念頭;在
朝廷上,你誇誇其談有輕視我的臉色。請客問候沒有我的份,外出遊玩不和
我同行;已經有好多年了。你自以為仁德超過了我嗎?」西門子說:「我無
法知道真實原因。你做事老碰釘子,我做事總是順利,這不就是厚薄不同的
證明嗎?你卻說和我都一樣,你的臉皮也太厚了。」北宮子無法回答,失魂
落魄地回去了。半路上碰到了東郭先生。東郭先生問:「你是從哪裡回來,
獨自行走,且面帶深深的慚愧臉色呢?」北宮子說了上述情況。東郭先生說:
「我可以消除你的慚愧,和你再到西門氏家去問問他。」東郭先生問西門子
說:「你為什麼要那麼厲害地侮辱北宮子呢?姑且說說原因吧。」西門子說:
「北宮子講他的時代、家族、年齡、相貌、言論、做事都與我相同,而低賤
與尊貴、貧苦與富有卻與我不一樣。我對他說:我無法知道真實原因。你做
事老碰釘子,我做事總是順利,這恐怕是厚薄不同的證明吧?你卻說你跟我
都一樣,你的臉皮也太厚了。」東郭先生說:「你所講的厚薄不過是說才能
和仁德的差別,我所講的厚薄與此不同。北宮子的仁德厚,命運薄,你的命
運厚,仁德薄。你的顯達,不是憑智慧得到的;北宮子的窮困,不是冒昧的
過失。都是天命,而不是人力。而你卻以德薄命厚自以為了不起,北宮子又
以德厚命薄自覺慚愧,都不懂得本來的道理。」西門子說:「先生不要講了。
我不敢再說了。」北宮子回去以後,穿他的粗布衣服,覺得有狐貉裘毛那樣
的溫暖;吃他的粗糧大豆,覺得有精美飯菜的味道;住他的茅草屋,像是住
在寬廣的大廈中;乘坐他的柴車,像是有華麗雕飾的高大車馬。終身舒適自
得,不知道榮辱在他們那裡還是在自己這裡。東郭先生聽到後說:「北宮子
已經糊塗很久了,一句話便能醒悟,也是容易醒悟啊!」
原文:
管夷吾、鮑叔牙二人相友甚戚,同處於齊,管夷吾事公子糾,鮑叔
牙事公子小白。齊公族多寵,嫡庶並行。國人懼亂,管仲與召忽奉公子
糾奔魯,鮑叔奉公子小白奔莒。既而公孫無知作亂,齊無君,二公子
爭入。管夷吾與小白戰於莒,道射中小白帶鉤。小白既立,脅魯殺子糾,召
忽死之,管夷吾被囚。鮑叔牙謂桓公曰:「管夷吾能,可以治國。」桓公
曰:「我仇也,願殺之。」鮑叔牙曰:「吾聞賢君無私怨,且人能為其主,
亦必能為人君。如欲霸王,非夷吾其弗可。君必舍之!」遂召管仲。魯歸
之,齊鮑叔牙郊迎,釋其囚。桓公禮之,而位於高、國之上,鮑叔牙以
身下之。任以國政,號曰仲父。桓公遂霸。管仲嘗嘆曰:「吾少窮困時,嘗
與鮑公賈,分財多自與,鮑叔不以我為貪,知我貧也。吾嘗為鮑叔謀事而
大窮困,鮑叔不以我為愚,知時有利不利也。吾嘗三仕,三見逐於君,鮑叔
不以我為不肖,知我不遭時也。吾嘗三戰三北,鮑叔不以我為怯,知我有老
母也。公子糾敗,召忽死之,吾幽囚受辱,鮑叔不以我為無,知我不羞小
節而名不顯於天下也。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鮑叔也!」此世稱管鮑善交者,
小白善用能者。然實無善交,實無用能也。實無善交、實無用能者,非更有
善交,更有善用能也。召忽非能死,不得不死;鮑叔非能舉賢,不得不舉;
小白非能用仇,不得不用。及管夷吾有病,小白問之,曰:「仲父之病病矣,
可不諱,雲至於大病,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?」夷吾曰:「公誰欲歟?」
小白曰:「鮑叔牙可。」曰:「不可。其為人也,潔廉善士也,其於不己
若者不比之人,一聞人之過,終身不忘。使之理國,上且乎君,下且逆
乎民。其得罪於君也,將弗久矣。」小白曰:「然則孰可?」對曰:「勿已,
則隰朋可。其為人也,上忘而下不叛,愧其不若黃帝而哀不己若者。以
德分人謂之聖人,以財分人謂之賢人。以賢臨人,未有得人者也;以賢下
人者,未有不得人者也。其於國有不聞也,其於家有不見也。勿已,則隰朋
可。」然則管夷吾非薄鮑叔也,不得不薄;非厚隰朋也,不得不厚。厚之於
始,或薄之於終;薄之於終,或厚之於始。厚薄之去來,弗由我也。
譯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管夷吾、鮑叔牙兩人交朋友十分親近,都在齊國做事,管夷吾幫助公子
糾,鮑叔牙幫助公子小白。當時齊國公族的公子被寵幸的很多,嫡子和庶子
沒有區別。大家害怕發生動亂,管仲與召忽幫助公子糾逃到了魯國,鮑叔牙
幫助公子小白逃到了莒國。後來公孫無知發動兵亂,齊國沒有君主,兩位公
子搶著回國。管夷吾與公子小白在莒國境內作戰,路上射中了公子小白的衣
帶鉤。公子小白立為齊君以後,威脅魯國殺死公子糾,召忽也被迫自殺,管
夷吾被囚禁。鮑叔牙對桓公說:「管夷吾很能幹,可以治理國家。」桓公說:
「他是我的仇人,希望能殺了他。」鮑叔牙說:「我聽說賢明的君主沒有個
人怨恨,而且一個人能盡力為主人做事,也一定能盡力為國君做事,您如果
想稱霸為王,非管夷吾不可。請您一定赦免他!」桓公於是召管仲回國。魯
國把他送了回來,齊國鮑叔牙到郊外迎接,釋放了他的囚禁。桓公用厚禮對
待他,地位在高氏與國氏之上,鮑叔牙也把自己置於管仲之下。桓公把國政
交給管仲,稱他為「仲父」。桓公終於稱霸於諸侯。管仲曾感嘆說:「我年
輕窮困的時候,曾經與鮑叔一道做買賣,分配錢財時總是多給自己,鮑叔不
認為是我貪婪,知道我貧窮。我曾替鮑叔出主意而非常失敗,鮑叔不認為是
我愚笨,知道時機有時順利有時不順利。我曾三次做官,三次被國君驅逐,
鮑叔不認為是我不好,知道我沒有碰到機會。我曾三次作戰三次敗逃,鮑叔
不認為是我膽小,知道我有老母要人照顧。公子糾失敗了,召忽自殺了,我
也被囚禁而受恥辱,鮑叔不認為是我無恥,知道我不在乎小節而以不能揚名
於天下為恥辱。生我的人是父母,瞭解我的人是鮑叔。」這是人們稱道的管、
鮑善於結交朋友的事,小白善於任用能人的事。然而實際上無所謂善於結交
朋友、實際上無所謂任用能人。說他們實際上無所謂善於結交朋友、實際上
無所謂任用能人,並不是說世上有比他們更善於結交朋友、更善於任用能人
的事,而是說召忽不是能夠自殺,而是不得不自殺;鮑叔不是能夠推舉賢能,
而是不能不推舉賢能;小白不是能夠任用仇人,而是不得不任用仇人。到管
夷吾生了重病的時候,小白問他,說:「仲父的病已經很重,不能再瞞著你
了,如果你的病治不好,那我把國家政事交給誰呢?」管夷吾問:「您想交
給誰呢?」小白說:「鮑叔牙可以。」管仲說:「不行,他的為人,是一個
廉潔的好人,但他不把比自己差的人當人看待,一聽到別人的過錯,終身也
不會忘記。用他來治理國家,在上面會困擾國君,在下面會違背民意。他得
罪於您,也就不會太久了。」小白問:「那麼誰行呢?」管仲回答說:「不
得已的話,隰朋可以。他的為人,在上面能忘掉自己,在下面能使下屬不卑
不亢,對於自己不如黃帝而感到慚愧,對於別人不如自己表示同情。把仁德
分給別人的叫做聖人,把錢財分給別人的叫做賢人。以為自己賢能而瞧不起
別人的人,沒有能得到別人擁護的;自己雖賢能而能尊重別人的人,沒有得
不到別人擁護的。他對於國事有所不聞,對於家事也有所不見。不得已的話,
隰朋還可以。」可見管夷吾並不是要輕視鮑叔,而是不得不輕視他;並不是
要重視隰朋,而是不得不重視他。開始時重視,有可能後來要輕視;開始時
輕視,有可能後來要重視,重視與輕視的變化,並不由我自己。
原文:
鄧析操兩可之說,設無窮之辭,當子產執政,作《竹刑》。鄭國
用之,數難子產之治,子產屈之。子產執而戮之,俄而誅之。然則子產非
能用《竹刑》,不得不用;鄧析非能屈子產,不得不屈;子產非能誅鄧析,
不得不誅也。
可以生而生,天福也;可以死而死,天福也。可以生而不生,天罰也;
可以死而不死,天罰也。可以生,可以死,得生得死有矣;不可以生,不可
以死,或死或生,有矣。然而生生死死,非物非我,皆命也,智之所無奈
何。故曰,窈然無際,天道自會;漠然無分,天道自運。天地不能犯,
聖智不能干,鬼魅不能欺。自然者默之成之,平之寧之,將之迎之。
楊朱之友曰季梁。季梁得病,七日大漸。其子環而泣之,請醫。季梁
謂楊朱曰:「吾子不肖如此之甚,汝奚不為我歌以曉之?」楊朱歌曰:「天
其弗識,人胡能覺?匪祐自天,弗孽由人。我乎汝乎!其弗知乎!醫乎巫
乎!其知之乎?」其子弗曉,終謁三醫。一曰矯氏,二曰俞氏,三曰盧氏,
診其所疾。矯氏謂季梁曰:「汝寒溫不節,虛實失度,病由飢飽色慾,精慮
煩散,非天非鬼。雖慚,可攻也。」季梁曰:「眾醫也,亟屏之!」俞氏
曰:「女始則胎氣不足,乳湩有餘,病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來漸矣,
弗可已也。」季梁曰:「良醫也,且食之!」盧氏曰:「汝疾不由天,亦不
由人,亦不由鬼,稟生受形,既有制之者矣,亦有知之者矣。藥石其如汝何?」
季梁曰:「神醫也,重貺遣之!」俄而季梁之疾自瘳。
生非貴之所能存,身非愛之所厚;生亦非賤之所能夭,身亦非輕之所能
薄。故貴之或不生,賤之或不死;愛之或不厚,輕之或不薄。此似反也,非
反也,此自生自死,自厚自薄。或貴之而生,或賤之而死;或愛之而厚,或
輕之而薄。此似順也,非順也;此亦自生自死,自厚自薄,鬻熊語文王曰:
「自長非所增,自短非所損,算之所亡若何。」老聃語關尹曰:「天之所
惡,孰知其故?」言迎天意,揣利害,不如其已。
譯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鄧析持模棱兩可的論題,創設沒有結果的詭辯,在子產執政的時候,作
了一部寫在竹簡上的法律《竹刑》。鄭國使用它,多次使子產的政事發生困
難,子產只能屈服。於是子產便把鄧析抓了起來,並當眾羞辱他,不久就殺
了他。可見子產並不是能夠使用《竹刑》,而是不得不用它;鄧析並不是能
夠使子產屈服,而是不得不使他屈服;子產並不是能夠誅殺鄧析,而是不得
不誅殺他。
應該出生便出生了,這是天的福佑;應該死亡的便死亡了,這也是天的
福佑。應該出生卻沒有出生,這是天的懲罰;應該死亡卻沒有死亡的,這也
是天的懲罰。應該出生的出生了,應該死亡的死亡了,這是有的;應該出生
的卻死亡了,應該死亡的卻出生了,這也是有的。但是出生也好,死亡也好,
既不是外物的作用,也不是自己的力量,都是命運決定的。人們的智慧對它
是無可奈何的。所以說,深遠沒有邊際,天道是自然會聚的;寂靜沒有界限,
天道是自然運動的。天地不能侵犯它,聖明智慧不能干擾它,鬼魅不能欺騙
它,自然的意思是無聲無息就成就了,平常而安寧,時而消失,時而出現。
楊朱的一個朋友叫季梁。季梁生病,至第七日已病危。他的兒子們圍繞
著他哭泣,請醫生醫治。季梁對楊朱說:「我兒子不懂事到了這樣厲害的程
度,你為什麼不替我唱個歌使他們明白過來呢?」楊朱唱道:「天尚且不認
識,人又怎麼能明白?並不是由於天的保佑,也不是由於人的罪孽。我呀你
呀,都不知道啊!醫呀巫呀,難道知道嗎?」他的兒子還是不明白,最後請
來了三位醫生。一位叫矯氏,一位叫俞氏,一位叫盧氏,診治他所害的病。
矯氏對季梁說:「你體內的寒氣與熱氣不調和,虛與實越過了限度,病由於
時飢時飽和色慾過度,使精神思慮煩雜散漫,不是天的原因,也不是鬼的原
因。雖然危重,仍然可以治療。」季梁說:「這是庸醫,快叫他出去!」俞
氏說:「你在娘肚子裡就胎氣不足,生下來後奶水就吃不了,這病不是一朝
一夕的原因,它是逐漸加劇的,已經治不好了。」季梁說:「這是一位好醫
生,暫且請他吃頓飯吧!」盧氏說:「你的病不是由於天,也不是由於人,
也不是由於鬼,從你稟受生命之氣而成形的那一天起,就既有控制你命運的,
又有知道你命運的。藥物針砭能對你怎樣呢?」季梁說:「這是一位神醫,
重重地賞賜他!」不久季梁的病自己又好了。
生命不是因為尊貴它就能長久存在,身體不是因為愛惜它就能壯實;生
命也不是因為輕賤它就能夭折,身體也不是因為輕視它就能孱弱。所以尊貴
它也許不能生存,輕賤它也許不會死亡;愛惜它也許不能壯實,輕視它也許
不會孱弱。這似乎是反常的,其實並不反常,因為它們是自己生存、自己死
亡、自己壯實、自己孱弱的。也許尊貴它能夠生存,也許輕賤它會導致死亡;
也許愛惜它能夠壯實,也許輕視它會導致孱弱。這好像是正常的,其實並不
正常,它們也是自己生存、自己死亡,自己壯實,自己孱弱的。鬻熊對周文
王說:「自己長壽不是人所能增加的,自己短命不是人所減損的,智慧對於
生命無可奈何。」老聃對關尹說:「天所厭惡的,誰知道是什麼緣故?」說
的是迎合天意,揣摩利害,不如停止。
原文:
楊布問曰:「有人於此,年兄弟也,言兄弟也,才兄弟也,貌兄弟
也,而壽夭父子也,貴賤父子也,名譽父子也,愛憎父子也。吾惑之。」楊
子曰:「古之人有言,吾嘗識之,將以告若:不知所以然而然,命也。令昏
昏昧昧,紛紛若若,隨所為,隨所不為,日去日來,孰能知其故?皆命也夫。
信命者,亡壽夭;信理者,亡是非;
信心者,亡逆順;信性者,亡安危。則謂之都亡所信,都亡所不信。真
矣愨矣,奚去奚就?奚哀奚樂?奚為奚不為?《黃帝之書》云:『至人
居若死,動若械。』亦不知所以居,亦不知所以不居;亦不知所以動,亦不
知所以不動。亦不以眾人之觀易其情貌,亦不謂眾人之不觀不易其情貌。獨
住獨來,獨出獨入,孰能礙之?」
墨杘、單至、啴咺、憋懯四人相與游於世,胥如志也。窮年
不相知情,自以智之深也。巧佞、愚直、婩斫、便辟四人相與游於世,
胥如志也。窮年而不相語術,自以巧之微也。犭翏忄牙、情露、讠蹇極、凌
誶四人相與游於世,胥如志也。窮年不相曉悟,自以為才之得也。眠娗、
諈諉、勇敢、怯疑四人相與游於世,胥如志也。窮年不相譴發,自以行無戾
也。多偶、自專、乘權、只立四人相與游於世,胥如志也。窮年不
相顧眄,自以時之適也。此眾態也,其貌不一,而咸之於道,命所歸也。
佹佹成者,俏成也,初非成也。佹佹敗者,俏敗者也,初非敗也。
故迷生於俏,俏之際昧然。於俏而不昧然,則不駭外禍,不喜內福;隨時動,
隨時止,智不能知也。信命者於彼我無二心。於彼我而有二心者,不若揜目
塞耳、背權面隍亦不墜僕也。故曰:死生自命也,貧窮自時也,怨夭折
者,不知命者也,怨貧窮者,不知時者也。當死不懼,在窮不戚,知命安時
也。其使多智之人量利害,料虛實,度人情,得亦中,亡亦中。其少智之
人不量利害,不料虛實,不度人情,得亦中,亡亦中。量與不量,料與不料,
度與不度,奚以異?唯亡所量,亡所不量,則全而亡喪。亦非知全,亦非知
喪。自全也,自亡也,自喪也。
譯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楊布問楊朱說:「這裡有些人,年齡差不多,資歷差不多,才能差不多,
相貌差不多,而長壽與早夭大不相同,尊貴與低賤大不相同,名份與榮譽大
不相同,喜愛與憎惡大不相同。我很不理解。」楊朱說:「古時候的人有句
話,我曾把它記了下來,現在告訴你: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而這樣的,這是命
運。現有的一切都糊裡糊塗,紛雜混亂,有的去做了,有的沒有去做,一天
天過去,一天天到來,誰能知道其中的緣故?都是命運啊!相信命運的,無
所謂長壽與夭亡;相信自然之理的,無所謂是與非;相信心靈的,無所謂困
難與順利;相信自然本性的,無所謂安全與危險。這就叫做都沒有什麼可相
信的,都沒有什麼可不相信的。真實呀,誠信呀,去了哪裡,又回到了哪裡?
悲哀什麼,高興什麼?做什麼,不做什麼?《黃帝之書》說:『德性最高的
人坐下來像死了一樣,動起來像機械一樣。』也不知道為什麼坐,也不知道
為什麼不坐;也不知道為什麼動,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動。也不因為大家都來
觀看而改變情態與形貌,也不因為大家都不來觀看而下改變他的情態與形
貌。獨自去,獨自來,獨自出,獨自入,誰能阻礙他?」
墨杘、單至、啴咺、憋懯四個人在世上互相交朋友,各隨自己的意志,
整年不互相通報情況,自以為智慧十分深湛。巧佞、愚直、婩斫、便辟四個
人在世上互相交朋友,各隨自己的意志,整年不互相告訴道木,自以為技巧
十分精微。犭翏忄牙、情露、讠蹇極、凌誶四個人在世上互相交朋友,各隨自己的
意志,整年不互相啟迪開悟,自以為一切本領部獲得了。眠娗、諈諉、勇敢、
怯疑四個人在世上互相交朋友,各隨自己的意志,整年不互相批評啟發,自
以為行為沒有一點差錯。多偶、自專、乘權、只立四個人在世上互相交朋友,
各隨自己的意志,整年不互相檢查回顧,自以為一切都適合時宜。這許多情
態,它們的表現雖然不一樣,卻都走向了自然之道,這是命運的歸宿。
因偶然而成功的,好像是成功了,實際上並沒有成功。因偶然而失敗的,
好像是失敗了,實際上並沒有失敗。所以迷惑發生在相似上,近似的時候最
容易糊塗。在近似的時候而不糊塗,就不懼怕外來的災禍,不慶幸內在的幸
福;順應時勢而行動,順應時勢而停止,靠聰明才智是無法明白的。相信命
運的人對於成功與失敗沒有不同的心情。對於成功與失敗有不同心情的人,
比不上摀住眼睛、塞住耳朵、背對著城牆、面朝城壕也不會墜落下來的人。
所以說:死亡與生存來自命運,貧苦與窮困來自時勢。埋怨短命的,是不懂
得命運的人;埋怨貧窮的,是不懂得時勢的人,碰上死亡不懼怕,身居貧窮
不悲傷,這是懂得命運、安於時勢的人。如果叫足智多謀的人計算利害,估
量虛實,揣度人情,他所得到的有一半,失去的也有一半。那些缺智少謀的
人不計算利害,不估量虛實,不揣度人情,他所得到的有一半,所失去的也
有一半。這樣看來,計算與不計算,估量與不估量,揣度與不揣度,有什麼
不同呢?只有無所計算,才是無所不計算,才能完全成功而沒有喪失。並不
是心中知道要完全成功,也不是心中知道要喪失。一切都是自己完成,自己
消亡,自己喪失。
原文:
齊景公游於牛山,北臨其國城而流涕曰:「美哉國乎!鬱鬱芊芊,若
何滴滴去此國而死乎?使古無死者,寡人將去斯而之何?」史孔、梁丘
據皆從而泣曰:「臣賴君之賜,疏食惡肉可得而食,駑馬車可得而乘也
,且猶不欲死,而況吾君乎!」晏子獨笑於旁。公雪涕而顧晏子曰:
「寡人今日之遊悲,孔與據皆從寡人而泣,子之獨笑,何也?」晏子對曰:
「使賢者常守之,則太公、桓公將常守之矣;使有勇者而常守之,則莊公、
靈公將常守之矣。數君者將守之,吾君方將被蓑笠而立乎畎畝之中,唯事
之恤,行假念死乎?則吾君又安得此位而立焉?以其迭處之迭去之,至
於君也,而獨為之流涕,是不仁也。見不仁之君,見諂諛之臣。臣見此二者,
臣之所為獨竊笑也。」景公慚焉,舉觴自罰,罰二臣者各二觴焉。
魏人有東門吳者,其子死而不憂。其相室曰:「公之愛子,天下
無有。令子死不憂,何也?」東門吳曰:「吾常無子,無子之時不憂。令
子死,乃與向無子同,臣奚憂焉?」
農赴時,商趣利,工追術,仕逐勢,勢使然也。然農有水旱,商有得失,
工有成敗,仕有遇否,命使然也。
譯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齊景公在牛山遊覽,向北觀望他的國都臨淄城而流著眼淚說:「真美啊,
我的國都!草木濃密茂盛,我為什麼還要隨著時光的流逝離開這個國都而去
死亡呢?假使古代沒有死亡的人,那我將離開此地到哪裡去呢?」史孔和梁
丘據都跟著垂淚說:「我們依靠國君的恩賜,一般的飯菜可以吃得到,一般
的車馬可以乘坐,尚且還不想死,又何況我的國君呢!」晏子一個人在旁邊
發笑。景公揩乾眼淚面向晏子說:「我今天遊覽覺得悲傷,史孔和梁丘據都
跟著我流淚,你卻一個人發笑,為什麼呢?」晏子回答說:「假使賢明的君
主能夠長久地擁有自己的國家,那麼太公、桓公就會長久地擁有這個國家了;
假使勇敢的君主能夠長久地擁有自己的國家,那麼莊公、靈公就會長久地擁
有這個國家了。這麼多君主都將擁有這個國家,那您現在就只能披著蓑衣,
戴著斗笠站在田地之中,一心只考慮農活了,哪有閒暇想到死呢?您又怎麼
能得到國君的位置而成為國君呢?就是因為他們一個個成為國君,又一個個
相繼死去,才輪到了您,您卻偏要為此而流淚,這是不仁義的。我看到了不
仁不義的君主,又看到了?姆畛械拇蟪肌?吹攪蘇飭街秩耍宜砸桓鋈?
私下發笑。」景公覺得慚愧,舉起杯子自己罰自己喝酒,又罰了史孔、梁丘
據各兩杯酒。
魏國有個叫東門吳的人,他兒子死了卻不憂愁。他的管家說:「您對兒
子的憐愛程度,天下是找不到的。現在兒子死了卻不憂愁,為什麼呢?」東
門吳說:「我過去沒有兒子,沒有兒子的時候並不憂愁。現在兒子死了,就
和過去沒有兒子的時候一樣,我有什麼可憂愁的呢?」
農民趕赴時令,商人趨求利潤,工人講究技術,仕人追逐權勢,這是時
勢使他們這樣的。但農民有水旱之災,商人有得失之時,工人有成功與失敗
之別,仕人有順利與挫折之殊,這是命運使他們這樣的。
關於《列子》
《列子》一書是中國古代思想史上的重要著作之一。其思想與道家十分接近,後來被道教奉為經典。唐天寶元年公元 年詔稱《列子》為《沖虛真經》。書中記載了許多民間故事、寓言和神話傳說,因而在中國古代文
學史上也有一定地位。書中還有大量的養生與古代氣功的論述,亦值得研究。我們要瞭解中國傳統文化,吸取其精華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,《列子》是有必要認真閱讀的。
《列子》一書相傳為戰國時期列禦寇所著。列禦寇在古籍中又被寫作列圄寇、列圉寇,鄭國人。《莊子》中有許多關於他的傳說。《呂氏春秋‧不二》說:「子列子貴虛。」這裡的「虛」即虛靜、無為,一切順應自然。列子曾向壺丘子林和老商氏學過氣功。《莊子‧逍遙游》把他描繪成為神仙,說:「列子御風而行,泠然善也,旬有五日而後反。」列子的學說主要是養生術,因而他不大關心政治,認為政治事務與政治鬥爭,以及一切改造社會和改造自然的努力都有礙於養生。在這方面,他與老子「無為而無不為」的權術有明顯區別,而比較接近於莊子,其消極因素是十分明顯的。但他與奏漢的神仙家又有所不同,認為人不能長生不死,有生必有死,該生就讓它生,該死就讓它死,才是正確的態度。在這一點上,也和莊子相同。
《漢書‧藝文志》著錄《列子》八篇,早已散佚了。今天我們見到的《列子》,可能是西晉人的作品。馬敘倫《列子偽書考》說:「蓋《列子》晚出而早亡,魏晉以來好事之徒聚斂《管子》、《晏子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山海經》、《墨子》、《莊子》、《屍佼》、《韓非子》、《呂氏春秋》、《韓詩外傳》、《淮南》、《說苑》、《新序》、《新論》之言,附益晚說,假為向序以見重。」任繼愈先生主編的《中國哲學發展史》魏晉南北朝卷對此作了歸納:一劉向的《列子序》稱列子為鄭人,與鄭繆公同時,然而書中多言繆公以後事,如孔穿、公孫龍是戰國後期人而入書。二書中多采引先秦與西漢諸子書的資料,除馬敘倫《列子偽書考》已列舉者外,還有今已亡佚的《湯問》、《說符》等。三書中有些資料更晚,如太初、太始、太素說出自《易緯》,切玉之刀、火浣之布乃魏文帝事,周穆王駕八駿西遊出自汲家書《穆天子傳》,《楊朱篇》縱恣肉慾,不符合《淮南子‧汜論訓》關於楊子「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」的宗旨,而反映魏晉人的放蕩性格。四有明顯的佛教影響,如「西方之人有聖者」指佛,「死之與生,一往一反」乃釋氏輪迴之說等。五從語言的角度考察,書中有不少漢以後、甚至魏晉以後的詞彙。
今本《列子》雖系魏晉人的作品,但他們在重新編輯《列子》時,畢竟採錄了許多先秦古籍中關於列子的記載,並不是完全憑空捏造。其中有些寓言故事古樸無華,不見於漢魏諸書,如愚公移山、扁鵲易心等。可知今本《列子》中也保存了不少古本《列子》的斷倚殘篇與零星記載,對於研究列子其人及其思想仍然有一定參考價值。
《列子》作者簡介
生平簡介
列子,名寇,又名禦寇(又稱「圄寇」「國寇」),相傳是戰國前期的道家,鄭國人,與鄭繆公同時。其學本於黃帝老子,主張清靜無為。後漢班固《藝文志》「道家」部分錄有《列子》八卷,早已散失。今本《列子》八篇,內容多為民間故事、寓言和神話傳說。從思想內容和語言使用上來看,可能是晉人所作,是東晉人蒐集有關的古代資料編成的,晉張湛註釋並作序。
《列子》又名《沖虛經》,是道家重要典籍。列禦寇所著,所著年代不詳,大體是春秋戰國時代。該書按章節分為《天瑞》、《黃帝》、《周穆王》、《仲尼》、《湯問》、《力命》、《楊朱》、《說符》等八篇,每一篇均有多個寓言故事組成,寓道於事。其中有我們較為熟悉的「愚公移山」、「亡呋者」、「歧路亡羊」等。
《列子》裡面的先秦寓言故事和神話傳說中不乏有教益的作品。如《列子學射》(《列子‧說符》)、《紀昌學射》(《列子‧湯問》)和《薛譚學謳》(《列子‧湯問》)三個故事分別告訴我們:在學習上,不但要知其然,還要知其所以然;真正的本領是從勤學苦練中得來的;知識技能是沒有盡頭的,不能只學到一點就滿足了。又如《承蜩猶掇》(《列子‧黃帝》)告訴我們,曲背老人捕蟬的如神技藝源於他的勤學苦練;還有情節更離奇的《妻不識夫》(《列子‧湯問》)說明一個人是可以移心易性的。
思想
列子的學說,劉向認為:「其學本於黃帝老子,號曰道家。道家者,秉要執本,清虛無為,及其治身接物,務崇不競,合於六經。」《爾雅.釋詁》邢昺《疏》引《屍子.廣澤篇》及《呂氏春秋不二》說:「子列子貴虛」。《戰國策.韓策》有:「史疾為使楚,楚王問曰:『客何與所循?』曰:『治列子圄寇之言。』曰:『何貴?』曰:『貴正』。」張湛《列子.序》認為:「其書大略明群有以至虛為宗,萬品以終滅為驗,神惠以凝寂常全,想念以著物為表,生覺與化夢等情。鉅細不限一域,窮達無假智力,治身貴於肆仕,順性則所至皆適,水火可蹈。忘懷則無幽不照,此其旨也。」
列子認為「至人之用心若鏡,不將不迎,應而不藏,故能勝物而不傷」。他因為窮而常常面有飢色,卻拒絕鄭國暴虐的執政者子陽餽贈的糧食。其弟子嚴恢問之曰:「所有聞道者為富乎?」列子曰:「桀紂唯輕道而重利是以亡!」列子還主張應擺脫人世間貴賤、名利的羈絆,順應大道,淡泊名利,清靜修道。
修道
列子之學,本於黃帝、老子為宗。相傳他曾向關尹子問道,拜壺丘子為師,後來又先後師事老商氏和支伯高子,得到他們的真傳,而友伯昏無人。修道九年之後,他就能御風而行。《述異記》中說,列子常在立春日乘風而游八荒,立秋日就反歸「風穴」,風至則草木皆生,去則草木皆落。《呂氏春秋》說:「子列子貴虛」。他認為「至人之用心若鏡,不將不迎,應而不藏,故能勝物而不傷」。列子窮而面有飢色,但拒絕鄭國暴虐的執政者子陽餽贈的糧食。其弟子嚴恢問之曰:「所有聞道者為富乎? 」列子曰:「桀紂唯輕道而重利是亡!」他認為應擺脫人世間貴賤、名利的羈絆,順應大道,淡泊名利,清靜修道。
著述
列子著作為《列子》,有舊本二十篇,西漢劉向、劉歆父子去其重複,存者八篇,《漢書.卷三十.藝文志第十》有「劉向說......列子八篇。名圄寇,先莊子,莊子稱之」 句,應該是劉向、劉歆父子,或同時代其他人整理的八篇。但不知何時已佚失。
今本《列子》版本不下幾十種,書前大多存有劉向所撰的《序》或張湛(東晉時人)所作的《序》,各版本內容相差不遠,有大量寓言、民間故事、神話傳說等,書中旨意大致歸同於老、莊。今人楊伯竣先生的《列子集釋》,徵引了歷代主要註疏,又附錄了《張湛事蹟輯略》及劉向、張湛盧重玄、陳景元等的序文,和柳宗元、朱熹、高似孫、葉大慶、陳三立、梁啟超、馬敘倫、武義內雄、楊伯峻等的考校辨偽文字。
冥紙灰認為列子成書大體經歷三個階段:1、列子稍後,門人據其活動與言論編撰而成,不止八篇。2、漢人在此基礎上補充整理,而成《漢書.藝文志》上著錄的八篇之數。3、張湛據其先人藏書,及在戰亂後收集到殘卷,「參校有無,始得完備」。並依照《漢書.藝文志》所記八篇,編撰成今本《列子》。由於[在編撰過程中,為疏通文字,連綴篇章,必然加進張湛本人的一些思想與他編的一些內容,所以,今本《列子》雜進一些魏晉人的思想內容、語言文字是可以理解的。歷三時而成書的《列子》,雜就難免了],說見張清華先生《道經精華.列子.前言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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